由张艺谋执导，最高人民检察院影视中心等出品的检察题材电影《第二十条》在春节期间热映，艺术地诠释了“法不能向不法让步”的司法理念。片名《第二十条》取自刑法第20条关于正当防卫的规定，整个影片也聚焦正当防卫这一热议法条，讲述了老百姓对公平正义的朴素期待和司法机关、检察机关为维护公平正义所做出的努力，引起了全国上下关于法治、公平正义、正当防卫等话题的热议。不久前，武汉市江汉区人民检察院第一检察部依法办理了一起类似案件。
因不忿被棋牌室“请出”，醉酒男子刘某持刀向棋牌室员工小黎（化名）讨说法。双方夺刀拉扯过程中，刘某左胸受伤。刘某报警，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出乎他的意料……
棋牌室发生流血事件 受伤者原是闹事人
2023年7月21日，刘某手持《司法鉴定意见书》报警，称自己被人“砍伤”左侧胸壁，损伤程度为轻伤二级。办案人员经详细调查，认为刘某系在与棋牌室员工小黎争夺菜刀过程中被“砍伤”，小黎事后防卫且超过必要限度，涉嫌故意伤害罪。8月17日，该案移送武汉市江汉区人民检察院审查逮捕。
案卷材料表明，2023年6月30日晚8时许，刘某酒后到棋牌室打麻将消遣，和同桌牌友产生争执。为息事宁人，棋牌室工作人员合力将正在拍桌子发火的刘某拉到门外。
被“赶出来”的遭遇令刘某忿忿不平。第二天下午，想到自己在棋牌室玩了几个月，最后却颜面扫地，刘某决定去找棋牌室老板当面理论。他走进对面快餐店，要求店老板去棋牌室喊人来给自己道歉，自己边喝酒边等。可是老板只出言劝和却并不行动。下午3点，耐心耗尽的他径直进入后厨，拿起案板上的菜刀朝棋牌室走去。
进门之后，刘某看到管理人员小黎蹲在门口，便将菜刀架在其脖子上，并用言语威胁要将对方砍死。见状，小黎用手架开菜刀，将菜刀夹在左侧腋下试图将刀夺下。此时，棋牌室已乱作一团，众人受惊纷纷外逃。两人在相互拉扯中移动到门外。
快餐店老板循声赶来，赶紧上前抱住刘某。小黎乘机夺下菜刀向刘某挥去，致其左侧胸壁划伤流血。刘某受伤后仍然辱骂不止，小黎在旁人劝解下将菜刀还给快餐店老板，发现自己脖子和手指亦有伤口。
检察官：依法保障公民 正当防卫的权利
“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故意伤害案。”承办检察官谈园阅卷完毕，心生疑虑。“案件起因是被害人为泄私愤，凶器也是被害人带到现场，嫌疑人与被害人事前并不相识、不存在故意伤害的动机。”
为还原真相、厘清是非曲直，她认真查看了案发现场监控视频。所幸，路面和棋牌室均有高清摄像头，将整个案发过程从不同角度完整记录下来。
视频中，刘某从快餐店取走菜刀后，手持菜刀在棋牌室门口将正常骑行电动车的路人拦停，并挥舞菜刀将其逼退。随后，他挥刀将棋牌室门口招牌砍破，进入棋牌室随机选择作案目标，把刀架在了最靠近门口的小黎脖子上。双方夺刀对峙时，小黎在快餐店老板的帮助下，抢下刀后作势一挥，刘某左胸立刻渗血。
看到这里，刘某受伤的来龙去脉，承办检察官已心中了然，但对于小黎行为的性质认定，却产生了不同的看法。
检察官表示，根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规定，对正在进行行凶、杀人、抢劫、强奸、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，采取防卫行为，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，不属于防卫过当，不负刑事责任。“本案中，刘某酒后在公共场所公然挥舞凶器，持菜刀架在小黎脖子上扬言行凶，造成对方脖子、手指受伤，人身安全处于紧迫且严重的现实危险之中，其行为应当认定为上述‘特殊防卫’条款中的‘行凶’”。谈园检察官进一步解释道，“之后刘某的刀虽被夺走，但其并未放弃攻击行为也没有实质性脱离现场，‘行凶’仍然‘正在进行’；而小黎夺刀、挥刀划伤对方的两个动作连贯没有中断，不宜认定为‘事后防卫’。”
因此，根据“两高一部”《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》第十三条“造成轻伤及以下损害的，不属于重大损害”相关规定，检察官认为，小黎的行为造成刘某轻伤二级的后果，本案无论是防卫方式、防卫强度还是损害后果均未超出必要限度，不属于防卫过当。
综合审查认定的事实及上述分析，8月23日，江汉区检察院依法认定小黎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，不负刑事责任，决定以不构成犯罪不批准逮捕。
罚当其罪 法不能向不法让步
“判断小黎挥刀的时机以及必要性，要综合考虑案发整体经过，立足防卫人所处的紧迫危险与紧张心理，不能以事后正常情况下冷静理性、客观精准的标准进行衡量。”不捕决定作出后，承办检察官及时进行释法说理，获得了办案机关的认可。
此外，对于本案“始作俑者”刘某，检察官也依法作出了处理决定。鉴于其在公共场所，持凶器随意殴打、拦截、恐吓他人，其行为已涉嫌寻衅滋事罪，依法应当追究其刑事责任，承办检察官及时监督公安机关立案。刘某接公安机关电话通知主动投案，同年9月12日，江汉区检察院依法对其批准逮捕。
案件审查起诉阶段，刘某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并认罪认罚签字具结。2024年1月9日，法院依法以寻衅滋事罪判处刘某有期徒刑六个月。
“作为法律监督机关，检察机关应当依法准确适用正当防卫制度，维护法律赋予公民的合法权利，切实防止‘谁死伤谁有理’的错误做法，增强群众面对不法侵害敢于制止的底气，坚决捍卫‘法不能向不法让步’的法治精神。”江汉区院党组成员、副检察长刘杰表示。
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二十条：【正当防卫】为了使国家、公共利益、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、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，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，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，属于正当防卫，不负刑事责任。
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，应当负刑事责任，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。
对正在进行行凶、杀人、抢劫、强奸、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，采取防卫行为，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，不属于防卫过当，不负刑事责任。
作者：付静宜、李立
